諾瑪沒有說話， 卡洛琳緊皺眉頭。

到目前為止她們的旅途，不是沒有出現神祇的身影，她們甚至兩次與神祇正面相對。但莫爾是借助了神臨體， 說是神祇，不如說是神祇在主大陸的代言人。至於大地母神的那一次，追究起來其實是大地母神跟元素君主爭奪元素的權柄， 她們只是順帶而言。

換句話說， 就是所有的神祇都有意識的不讓自己的名頭出現在主大陸， 盡可能的避免直接出現。

但現在卻不是這樣。黑暗女**號被娜倫德堂而皇之的搬出來， 看上去就像是個……陷阱。

娜倫德的眼睛閃動了下，隨即露出了在深淵時的那種表情：“你們在懷疑我？懷疑我這個跟你們一起經歷苦難和折磨的同伴？”

卡洛琳發現旁邊的暗精靈按住自己的額頭，露出一臉“又來了”的表情。她拉了拉諾瑪的手， 在諾瑪看過來的時候， 朝對方點了點頭。

諾瑪眸光閃動， 正要說話，娜倫德就說出了第二句：“對了，您體內的契約，吾主說可以將其取出。”

卡洛琳頓時看向了諾瑪。諾瑪的神情微變， 但這並不是吃驚的表情，說明諾瑪是知道這件事的。卡洛琳的心情頓時有些不快，她酸溜溜的想，自己的導師竟然有事情瞞著自己了。

只是諾瑪除此以外並沒有太多的表示。娜倫德反而有些擔憂起來， 她一向對諾瑪有些犯怵，卡洛琳是個典型的利益至上的人類，娜倫德多少可以猜測對方的想法。

但諾瑪簡直就是無欲無求，或許諾瑪也有所求，但是娜倫德表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。

“走吧， 難得的機會。”諾瑪終於開口說話。

“好嘞！”娜倫德喜氣洋洋的順口接道。說完後她才察覺有些不對，臉上一黑，重新端正了態度，在前面帶路。

卡洛琳輕笑一聲，又透嗎過傳音對諾瑪說道：“導師是有什麽打算嗎？”

“沒有。”諾瑪老老實實的回答，“面對一個真正的神祇，無論做什麽說什麽都是徒勞，我只是不想讓娜倫德好受罷了。”

這麽一聽，導師似乎對娜倫德很多意見似的。卡洛琳若有所思，諾瑪聯系到諾瑪此前對娜倫德並沒有太在意的態度。卡洛琳猜測這也許跟莎曼有關。

“你在想什麽？”諾瑪的傳音傳來。

“只是有些奇怪……”卡洛琳回答。

“那就問。”諾瑪回答，她頓了頓，過了一會兒，平穩的聲音才繼續響在卡洛琳的心底，“你只要問，我就會回答你。”

卡洛琳心中趟過暖流，握緊了諾瑪的手。

那倫比亞常年陰暗，但石壁和蒼穹總有光亮照到腳下的道路。只是在光亮照不到的所在地，偶爾會有銀光閃過，如果你仔細去看，就能看到冷漠的，帶著殺意的紅色眼眸。

這座暗精靈的都市裏，隨著商業的發展，早就不是只有暗精靈了。大量的，奇形怪狀的混血們浪跡在這個城市中，除此以外，還可以看到人類的商隊，他們的貨物上通常立著某個暗精靈家族的旗幟，象征他們受到該家族的庇護。

受到主神的影響，暗精靈是母系社會，守備和高階將領都是女性，而黑暗女神的祭司，更是無一例外的，全是女性。

道路上，這些女性穿著裝飾奢華的輕甲，手持兩頭有刃的彎刀來回巡邏。她們目光警惕，長長的銀發大多被高高的束起來，顯得英姿颯爽。

卡洛琳的目光從這些女性侍衛們的身上晃過，直到一只手繞過了她的肩膀，蒙住了她的視線。

卡洛琳扭頭，聽到諾瑪不滿的聲音：“你不要亂看。”

卡洛琳無聲的笑：“遵循您的意願，我的導師。”

我的戀人。

娜倫德或許是有意帶著兩人參觀那倫比亞，她們走過那倫比亞最繁華的地方，看到人聲鼎沸的角鬥場，深入暗精靈城市的拍賣行。

“世界是連在一起的，沒有光明就沒有黑暗，沒有黑暗也不會有光明。”

來到位於整個那倫比亞最中心的神殿，諾瑪仰頭看著女神的武裝侍從們立在周圍，神殿沒有像其他地方那樣點燃光亮，而是融入了周圍深沈的黑色之中。盡管如此，神殿本身的存在又突顯出來，仿佛在人黑色的視野裏點亮了一個燈塔。

除了神跡，諾瑪無法形容這種感覺。因為神殿本身就是給予人一種存在的感覺，影響著凡人的感知。

“神殿往往並不會建立在國家的中心位。因為世俗與宗教需要分開。只有一神教的國家才會這麽修建神殿，因為它們的世俗和宗教是融為一體的。”卡洛琳以為諾瑪不太清楚，因此作出了貼心的解釋。

諾瑪點頭，侍從們列隊讓開，莊重又神聖。這跟其他的神殿別無二致。盡管黑暗女神是眾神之中唯一停留在主大陸的神祇，但她的神秘性絕對是眾神之中數一數二的。普通的人類並不喜歡跟黑暗陣營的人打交道，上位者喜歡暗精靈們的戰力，喜歡暗精靈漂亮的容貌，也喜歡暗精靈們精美的貨物，但是更深入的層面，就算是他們想，暗精靈們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神秘，不會讓他們深入。

有人曾說暗精靈們每一個都是女神狂信者，正是因為如此，人類無法滲透進這個自成一格的社會。盡管他們一邊依賴著對方提供的種種，一邊又鄙夷著他們的風俗習慣，認為這是野蠻而血腥，放浪和**的。

諾瑪看到穿著稀少的暗精靈們，有人偷偷的朝她們拋了個媚眼，諾瑪皺緊眉頭別開頭。她聽到了吃吃的笑聲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個暗精靈在笑自己。

長廊上雖然很多人，卻十分安靜，就連靴子落在地上的聲音都一清二楚。地上鋪就的地毯是來自高巖帝國的金羊毛，造價昂貴，且從高巖帝國運過來，運費也非常可觀。哪怕是諾瑪自己，也是舍不得在這裏花費的。

大殿打開，人影終於消失不見。諾瑪和卡洛琳並肩站立著，諾瑪牢牢的握住了卡洛琳的手掌。如果不這樣做的話，卡洛琳恐怕會因為承受不住神祇的壓力而跪倒了。這並非來自信仰，如果非要追究的話，或許說是來自恐懼更為準確一些。

“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怎麽見過我眷族以外的人了。”王座的上方傳來女性的聲音。

諾瑪擡頭，女人並沒有像其他神祇那樣只朦朦朧朧的不可窺見，而是坦蕩的露出了她的相貌。她有一張相當精致的人類面孔，這大概是因為這個女人是以人類的身份成神，就算可以改變自己的形貌，也不願意變成暗精靈的樣子。她懶洋洋的用手撐著自己的頭看向諾瑪和卡洛琳，她的手上戴著兩個指環，指環上雕有兩個不同的女性形象，一個寧靜而安詳，一個猙獰而扭曲。

“我們也並不想見到您。”諾瑪回答，硬邦邦的。

位於上首的女神停頓了片刻，這才重新說道：“我也很久沒有看到你這麽大膽而狂妄的人類了。”說到這裏，女神頓了頓，嘆息著，“算了，誰讓我每次看中的對象都是這麽狂妄又無禮的家夥呢？”

“這是我的榮幸。”諾瑪微微欠身。

卡洛琳忍不住被諾瑪的這副表態吸引，沒有其他原因，而是她覺得有些眼熟。仔細思索過後，她終於恍然大悟，這就是在白金之塔的時候，卡洛琳通常面對諾瑪時，所采取的挑釁的姿態。顯然諾瑪將過往的經驗完美的覆刻了下來，並且熟練的運用。

……導師，可真是太壞了。

女神笑了一聲，她沒有理會諾瑪這種程度的挑釁。她笑瞇瞇的：“我的時間很緊迫，所以有一個交易，我幫你成神，你接受還是不接受？”

諾瑪沈著臉，她之前的挑釁無非是想看女神對她容忍的底線，但女神這麽一說，就幾乎將她的打算打亂了。她屏住了呼吸：“如果我不接受。”

“我為什麽要幫助一個註定會成為我對手的呢？讓她早早的湮滅不好嗎？”女神托著下巴回答。

諾瑪抿著唇，她的神情嚴肅：“我不可能答應你——我也絕不會背叛白金之塔。”

“哦？白金之塔？”女神聞言，露出了一點有趣的表情來。她的目光看向卡洛琳，又看向諾瑪，“如果你體內的契約取出來，你依然這麽認為的話，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的。”

什麽意思？

諾瑪心中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，她的契約關於白金之塔？她突然的不想要知道自己一出生就背負的那個契約究竟是什麽，這讓她心中既惶恐又迷茫。

而此時，女神突然一拍掌：“這樣吧，我做個好人，幫你取出契約。”

“我不……”諾瑪張口想要拒絕，而她身上都發發出光華，女神朝她伸出了手指。

諾瑪感覺自己的靈魂深處有什麽東西在拖拽脫離。諾瑪的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，她低吼一聲，想要抓住那個不受控制，逐漸遠離她靈魂的事物。而女神則虛虛往上一提，將那個東西提了出來。

諾瑪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中響起了什麽低沈的響聲，無數的記憶從意識海的深處浮現出來。那是她最初的記憶，那是她遺忘的，出生時的場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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